1956年的意大利,传统规矩像无形的绳子,把主妇安娜捆得死死的。她的日子,说是“过日子”,倒不如说是“熬日子”——丈夫贾科莫是个把工作当命的律师,每天早出晚归,回家要么埋在文件堆里,要么倒头就睡,夫妻俩同床异梦,连句掏心窝的话都没有。安娜最想要个孩子,可结婚好几年肚子一直没动静,每次看到邻居抱着娃说说笑笑,她都得赶紧别过脸,怕眼里的羡慕藏不住;家里还有病重的老母亲要照顾,端药、擦身、换尿布,从早忙到晚,腰累得直不起来,连喝口热汤的功夫都没有。
那时候的意大利女人,好像天生就该围着家庭转,“贤妻良母”四个字压得人喘不过气。安娜买件亮色的布做衣服,都得先看贾科莫的脸色;跟邻居多说两句话,都怕被说“不务正业”。她就像个被罩在玻璃罩里的人,看着外面的世界热热闹闹,自己却连口气都喘不匀,心里的寂寞和压抑,攒得快溢出来了。
直到安吉拉来家里当女佣,这潭死水才算溅起了浪花。安吉拉跟安娜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——穿的裙子永远是最鲜艳的红或黄,头发扎成俏皮的马尾,擦桌子时会跟着收音机里的歌扭腰,看到院子里的流浪猫,还会偷偷省下自己的面包喂。她不把“主仆”的规矩当回事,敢跟贾科莫开玩笑:“先生您总加班,夫人一个人在家多冷清啊”;敢跟菜市场的小贩讨价还价,把几毛钱的差价争得面红耳赤;连安娜病重的母亲,都愿意跟她聊天,说“这姑娘身上有股活气,看着就开心”。
有次安娜对着镜子叹气,摸着眼角的细纹说“我是不是老了”,安吉拉直接拿过梳子,帮她把头发编成松松的麻花辫,还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塞给她:“夫人您皮肤白,眼睛亮,就是笑太少了——您笑起来,比巷口那家蛋糕店的奶油还甜呢!”这话像颗小石子,砸进了安娜心里,她好久没听过这么直白的夸赞了。
在安吉拉的带动下,安娜慢慢变了。以前她连涂个淡粉色口红都怕被说“不正经”,安吉拉拉着她去集市,挑了支正红色的口红,帮她涂在唇上:“女人就得有点颜色,不然跟白开水似的,多没味儿!”以前她觉得“谈身体、谈喜欢”是丢人的事,安吉拉会跟她聊起自己的经历,说“咱们的身子是自己的,喜欢什么、想做什么,凭什么要听别人的?”
有天晚上,安娜母亲突然发高烧,烧得胡言乱语,安娜急得直哭,给贾科莫打电话,他却说“在跟客户谈事,走不开”。是安吉拉骑着自行车,载着安娜往医院跑,一路上把外套脱下来裹在安娜身上;在医院守夜时,安吉拉帮安娜揉着冻僵的手,说“有我呢,天塌不了”。那一刻,安娜看着安吉拉眼里的光,突然觉得——原来有人在乎自己的感受,是这么温暖的事。
慢慢的,主仆俩的关系变了味。有次安娜来例假肚子疼,蜷在沙发上冒冷汗,安吉拉给她煮了红糖姜茶,坐在旁边帮她揉肚子,指尖碰到皮肤时,两人都顿了一下,空气里飘着说不清的暧昧。后来安吉拉教安娜怎么放松自己,怎么跟着自己的心意走,安娜从一开始的羞涩躲闪,到后来敢主动靠在安吉拉肩上——她第一次觉得,自己不是“贾科莫的妻子”“母亲的女儿”,只是“安娜”,一个会疼、会笑、有欲望的普通人。
可这份觉醒,很快就被现实泼了冷水。贾科莫发现安娜不再围着他转,甚至敢跟他争论“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”,就开始冷暴力,吃饭时故意不跟她说话,还跟管家抱怨“这女佣把安娜带坏了”;安娜母亲看出两人的异样,拉着她的手劝“女人要守本分,别让人戳咱们家的脊梁骨”。一边是好不容易找到的自我,一边是甩不掉的规矩和束缚,安娜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,看着窗外的月亮,不知道该往哪走。
电影最后,安吉拉因为受不了贾科莫的刁难,收拾东西要走。临走前,她把那支正红色口红塞到安娜手里:“别再把自己裹起来了,您值得好好活。”看着安吉拉骑着自行车消失在巷口,安娜走到镜子前,拧开口红,一笔一笔涂在唇上——镜子里的女人,眼里不再是以前的怯懦,多了点亮闪闪的东西。她未必知道未来的路怎么走,但至少这一刻,她不想再做那个被困在牢笼里的安娜了。
其实《堕落》里的“堕落”,哪是什么坏事?那是一个女人挣脱枷锁的开始。1956年的意大利,规矩把女人框得死死的,可安娜还是跟着心里的光,迈出了第一步。安吉拉就像一束火种,点燃了安娜心里的渴望,也告诉所有人:不管在哪个年代,女人都不该只为别人活,都该有勇气去爱、去追求自己想要的——哪怕这条路难走,只要敢开始,就不算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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